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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五分鐘的美夢。

回到十年後,獄寺在煙霧逐漸消散的視野中眨了眨眼,發覺自己還在茶室。藍波已經不見了,這應該算是畏罪潛逃吧。一天到晚亂用十年後火箭筒的傢伙。

茶已經涼了。

過往與現實的落差太大,習慣性掏出一隻菸,點燃,叨在嘴邊,讓聞慣的氣息將自己包圍,卻不是真的在吸菸,雙手插在口袋,微駝地坐在空無一人的茶室裡發呆。

感覺一片茫然。

獄寺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必須思考這樣的問題。

愛一個人究竟是純粹愛著那個人,不論外力也不在乎任何改變,還是愛的是兩個人共同的回憶與感情,失去了這些,愛情就跟著消逝?

那天,他瞪著坐在病床上一臉無知說不認識眾人的山本,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有什麼要崩潰了卻硬是停在倒數前一秒,死死地咬著下唇掐緊手心,看著面容還是一樣熟悉,內在回憶跟感情卻整個清空的山本,第一次感覺愛情有消逝的可能。

他從來沒承認過愛他,他卻從來不在意,總是笑著抱著自己說我愛你由我來說就夠了,會害羞的隼人的也好可愛,然後趁他大吼少肉麻當有趣的時刻偷親他。

現在情況倒轉,他說不說承不承認愛不愛他,他再也不會在意。

帶著山本回家的那晚,兩個人的房間混雜著對方的東西來不及收拾,一言不發的取出鑰匙,推開深鎖數天的門扉,前一陣子山本都躺在加護病房裡,而自己也跟著傻傻守在醫院。

兩三句交代山本哪一間是他的房間哪一間是客房廚房書房露台的位置,擺明不想再跟山本多作交談的獄寺冷著臉,轉身便要進入自己的房間,他需要可以獨處的私人空間。

彷彿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山本新奇地環顧客廳與飯廳,在獄寺轉身的時刻叫住了他。

『嘛,獄寺。守護者都是像我們這樣一對對住在一起嗎?』

看著山本無知的過分開朗的笑容,獄寺第一次失去一拳揍上去的衝動。

獄寺還是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他,有沒有辦法愛他。這個人是山本武,卻不是那個總愛抱著自己說喜歡、牽著他的手走過無數風雨、在作戰的時刻將背後交給他守護、在愛情與夢想中選擇了前者,跟著他們來到義大利的山本武。

這兩個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怎麼可能一樣。

什麼樣的人會說愛情是用身體銘刻的印記,記憶消逝了,愛情卻依然存在?

沒有根據的說法,根本上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安慰。

明明已經這樣告誡自己了,卻還是矛盾著不願接受。

第一次帶失憶的山本回家那晚,趁山本洗澡時把他送他的戒指放回山本房間的時候,獄寺這樣問自己一遍。解下他送他的耳環,扔在口袋深處的時刻,他又再度問了自己同樣的問題。在每次山本喊他獄寺而不是隼人的時候,他反覆自虐地問著自己無解的問題。

到最後,這種無法擺脫的矛盾已經不是問題,問題已回到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死心的身上。他已經不愛他了,為什麼自己還要守著這份感情不肯鬆手?

抱緊脹痛的頭顱,獄寺彎下身將自己埋在兩手之間,靠他的頭好痛,都是那個棒球笨蛋的錯。

就這樣讓他回去日本算了,結婚生子也好打棒球也好,乾脆又不拖泥帶水斬斷最後的聯繫,失去記憶的山本不會再回義大利了,獄寺很清楚。這樣很好,再也不會動不動感到內疚,再也不必擔心那個人的生死近乎發狂,再也不會為了他心痛得彷彿下一秒就要死掉。

只要還看得到這個人,就不可能死心放棄。

十年前他們還在日本的時候,山本苦笑著說過隼人其實也是一個固執的人吶,認定了一件事或是一個人就不會再改變,一輩子這麼死心蹋地。

『其實你不用這麼逞強的。』緊蹙著好看的眉,山本在獄寺劃破的臉頰上小心翼翼地以沾了碘酒的棉花棒消毒傷口,儘可能輕柔的貼上ok繃,渾身是傷的獄寺還是因為牽動到其他傷口而痛得整個人縮了一下,卻不忘嘴硬:

『這是身為十代目右手的自覺,肩胛骨笨蛋不會懂的啦。』幹嘛一臉很痛的樣子啊,受傷的人是他耶。

山本難得沒有笑,認真地看進獄寺漂亮的綠色眼睛裡,最後獄寺忍不住先別過頭,山本的視線太炙熱,讓他沒辦法直視。

上完藥,山本闔上藥箱,看著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看山本的獄寺,伸手從背後摟住獄寺。

『偶而依靠一下我吧,隼人。』山本沒忽略獄寺整個人瞬間僵硬的反應,卻不知死活的笑出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誰要依靠一塊肩胛骨啊還有誰准你直接叫我名字的山本武——』

『哈哈哈那隼人我讓你叫回來好了。』

騙子。

是誰說會一直在我身邊的。

「獄寺,醒醒、在這裡睡覺會著涼。」

「……我沒睡。」

從手臂中抬起頭,獄寺看見對著自己露出擔心表情的山本,完全沒有心情詢問為什麼山本會出現在彭哥列大宅裡,沒有興趣知道山本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原因,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自己所有的在意眷戀過了明天就不重要。

他必須履行自己答應十代目的事,可是對著山本澄澈的眼睛,獄寺只覺得自己好想哭。

『……如果隼人你對我也這樣死心蹋地該有多好。』

『你傻的啊!我這輩子只對十代目死心蹋地!』

不知不覺,他已經對這個人死心蹋地了。

明知道失憶的山本對自己已經沒有愛情,卻在這時候才發現失去這個人自己的世界就會崩毀,這樣的自己比傻子還要蠢。

「獄寺?」

察覺時候,透明的液體已滑過臉頰,變成縱橫交錯的雨。



。。。


伸手揩去獄寺的眼淚,指心薄繭粗糙的觸感讓獄寺敏感地震了下,濕潤的碧綠眼睛困惑地仰望山本。

山本也不懂為什麼,只是察覺時自己已伸手替對方擦去眼淚,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撫上那雙紅透的眼眶,帶著一絲連自己也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憐惜,輕輕的順著獄寺蓄滿淚滴的眼角揩去透明液體。

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獄寺動也不動地任著山本替自己擦眼淚,察覺獄寺的驚訝,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的山本對著獄寺勾起唇角,靦腆的笑了下。

「不要哭了。」

糟糕,看眼前獄寺睜著溼潤的碧綠眼睛仰望自己的模樣,山本竟有種想把他整個人抱進懷裡的衝動,想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抱緊他,然後吻他。

察覺自己奇異的心思,山本像被什麼燙到手般倉促地收回手,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獄寺愕然地看山本拉開距離,這個人自顧自地替自己擦眼淚,又自顧自地退開是怎樣。

這個人從來都是這樣,我行我素到一種令人惱怒的程度。

自顧自的說喜歡自己,自顧自地纏著自己,自顧自地佔據他的生活,然後自顧自的失憶,自顧自地拋棄一切的回憶跟感情,自顧自地回到過去,無憂無慮毫無羈絆的過去,在自己喜歡上他以後。

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他以後。

不管失憶前失憶後都一樣任性……可惡的棒球笨蛋。

眼淚本來已經乾了的獄寺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淚水背叛理智不爭氣地滑落,明明不想再哭的,眼淚卻反應了情緒,像失控的雨,在臉上劃下縱橫交錯的淚痕。

急忙再度往前一步拉近距離,山本手足無措地發現這次兩手並用依然趕不上獄寺眼淚滑落的速度。

「好好的怎麼又哭了?獄寺?」

不言不動站在原地,獄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山本,放任眼淚無聲奔流。

山本狼狽地拭著獄寺臉上的淚痕,卻感覺怎麼也擦不乾,感覺自己比一直無聲流淚的獄寺還要狼狽,心臟劇烈鼓脹然後緊縮,又慌又亂的情緒在胸口劇烈衝撞。

卻沒辦法解釋自己在慌什麼,只是看著獄寺悲傷的表情就心很慌。

「不要哭。」

深吸口氣,山本伸手攬住獄寺,將他的臉按在自己胸口,笨拙的拍著那相對於自己顯得纖瘦的背,濕潤的觸感從衣服擴散到心口,透上了心臟,山本默默想著眼淚不是鹹的嘛為什麼心臟感覺卻是一片酸澀,他記得心臟應該不是感覺器官,可是真的感覺很難受。

一看到他的眼淚,他就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誰……」

無意識地將懷裡的獄寺抱得更緊了些,這時將頭埋在山本懷裡的獄寺壓低嗓音彷彿說了什麼,沒聽清楚語句的山本急忙低頭。

「獄寺?你說什麼我沒聽——」

話語未竟,獄寺突然伸出手推開山本,伸手從身上掏出幾枚炸彈看也不看的朝山本扔出,乍看之下毫無準頭,實際上卻精確地封住了山本周圍的退路。

「去死吧肩胛骨混帳。」還帶著鼻音的語氣聽起來不夠凶狠,但仍能感受到說話者的惱怒。

完全憑藉本能避開要害的山本蹲伏在原地,煙霧散開時,獄寺隼人已經失去蹤影。

盯著獄寺離去的方向,灰頭土臉的山本露出苦笑。

其實不是完全聽不清楚,只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心底有個細微聲音反覆地告訴自己,那句微弱蚊蚋的話語不是幻覺,他沒有聽錯。

『……是誰讓我哭的?』

是我讓你哭的嗎?

告訴我啊。






待/




20070519





其實中篇之二是<<你的戒指>>裡我最喜歡的一章。
受到敲碗鼓勵加上週末使然,中篇之二生超快,真的。
知道我更新速度的人就明白,來,跟我說一遍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下篇絕對會以週為單位來生這是保證(正色

是說山獄文我也才寫四篇獄寺就哭過兩遍囧
我是不是該檢討一下山本,可是應該不會有人想打他吧打我也不可以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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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ternity170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