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快炸了,留言請等等(倒)
黑雪。
千萬片時間在一剎那間碎了。
連眨眼也來不及的瞬間,在他的記憶裡卻彷彿有一世紀那麼長。
他非常確定自己是真真切切地睜著雙眼的,可是視野卻突然熄了,在剎那的微光閃動之後。
之後的記憶只剩一片深沉的闃黑,無邊也無際,等不到曙光的永夜。
如果你死了,我是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
十年一晃即逝,一轉眼,那個無月的夜已被遺落在身後好遠了。
一切,都結束了。
歷史的部份是橘髮友人的責任。
瞇起下垂眼,素來開朗的青年微笑著說:
『如果你願意,那麼接下來的全部回憶就通通交給我吧。』
只有回憶嗎?
靜靜看著那雙善解人意的綠眼睛,亞連回以一抹沉靜微笑說那麼一切就拜託你了。
於是,他真的做到了。
遺忘,用盡全身力氣脫落所有的,遺忘。
逢人問起,他總是淡然一笑,說忘了啊。
那麼多的故事那麼長的歲月那麼美麗的微笑和眼淚都被悄悄放下了。
祇留下一痕傷疤,淡淡的,比原本的膚色還要淡的白皙。若無其事的留在心口的位置。
他還活著,這已足夠。
小小的半圓形內,只有三個人。
捲曲著濕淋淋的髮,女子蹲坐在身畔,搖搖欲墬的身子因為即將脫力而顫抖不已。
細瘦的身軀先是前後搖擺,再來是不能自制的劇烈抖動,牙關碰擊的窸窣聲響比掙扎在風中的枯葉還要讓人心驚。
那是時間叫囂著要流動的聲音。
……是最後了。
『如果你死了,我是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
白髮少年仰起頭,倔強而炙烈的表情映在黑髮少年比黑曜石還深邃的眸裡。
黑髮少年靜靜的凝視停頓了數秒,然後闔起眼,費力壓抑的喘息終究仍是流洩了出來。
半圓形的空間又縮小了些。
那是黑髮少年第一次沒有吐槽他,也是最後一次。
這樣真的很反常,一點也不像他。
白髮少年暗自端詳著,蹲坐在地的女子卻已淚如雨下。
他開始在這廣漠無垠的世界流浪。
歲月總愛在人們身上留下痕跡,十多年過去,亞連當然也變了。
最顯眼的改變,是他蓄了一頭雪色長髮。介於肩膀與腰身之間的長度,隨意的束在頸後。
但那清俊的面容,修長的身形,和藹開朗的脾氣都是那麼的一如往昔,友人們總搖頭笑笑說亞連你真的一點也沒變呀。
其實,又有誰是完全沒變的呢?
拉比不再吊兒啷噹,利娜莉剪去了及腰秀髮終生不再蓄留長髮,米蘭達還是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但卻已是一個幸福家庭的母親了。
不去觸及某些事,是默契。
『米蘭達,妳還好嗎?』
靜靜的彎下身,蹲在女子面前遮住她的目光,白髮少年關心的問著,溫柔的伸手打算將她扶起來。
女子眨眨眼,又是一連串的眼淚滑落。痛苦的嗚咽咬在唇間溢出了血,看著眼前一派平靜,比一尊洋娃娃還要缺乏情緒反應的白髮少年,感到一陣無法自抑的龐大悲傷。
『妳盡力了。』
少年發動左臂時的瞳眸是異樣的殷紅,一雙被碧血暈染的紅寶石。
那是她這生看過最淒的紅色。
扶起米蘭達,亞連慢慢轉頭,乾澀的眼裡沒有淚,也沒有火焰。
他不會哭,這是承諾。
他還是在流浪。
少年華髮,不管在哪個國度都是少見的。
曾經的白髮童顏,如今的白髮三千,都還是他。
他去了很多地方。
最後一站的前哨是中國,二度踏上這個國家,一股久違的熟悉氣息傾天蓋地襲來。
總有種會發生什麼事的預感。
行走在江南水鄉漫著碎石的小道上,一個老人緩緩叫住他。
在葬禮上,少年靜靜的看著消逝在火燄裡的棺木,被一股深沉的違和感包圍。
黑髮少女哭腫了一張清秀的面容;捲髮女子咬著下唇,雙手也掐出鮮血卻還是不離開;橘髮少年從頭到尾專注地看著棺木,握緊六幻的手是泛起青筋的灰白。
一張張憂心的面容在白髮少年眼前晃過,卻沒有在那雙銀白色的瞳裡留下痕跡。
難過的話,就宣洩出來吧。
他只是笑笑搖頭,說哭不出來。
老人說,少年白髮,在中國人眼裡,是早憂與傷心鬱結的象徵。
聞言一怔,老人的問句卻已連珠炮的持續下去。
為什麼留長髮?為什麼不染髮?
因為……這是一個紀念。
紀念?
是的,紀念。
這樣啊……一個紀念。
老人搖頭晃腦的低嘆,向白髮青年揮手不再與之攀談。他抬起步伐繼續往前走,前方一片蒼茫水色天光。
白髮三千丈,緣愁似箇長。
老人無心低喃的詩句,幽遠中飽涵蒼涼。
行進的步伐陡然頓住,但沒有回頭。
他沒有對老人說,他的髮早在明白何謂真正的憂愁前便已化為秋霜了。
眼前的水色、天光、晚霞……瞬間絢爛成一片模糊。
人們問起,他總說那是紀念。久了,這一頭十年不剪的長髮就真的變成紀念了。
在提出請求之前他就知道了,捲髮女子已經到了極限,時間雖然沒有往前走卻也不肯再回首,觸目驚心的傷口不惡化也不復原倔強地踞在黑髮少年胸口上,冷冷地把痛覺砸到了他的心上。
神田沒有發出任何會影響他的決定的隻字片語,他把決定權交給了他。
那是他的命,不是他的。
但真的到了極限的人卻是他。
他很清楚這一點,然後他比他更加清楚。
他請求只能延長煎熬,雙向的悲傷。
留不住的東西就該放手,這道理是那麼淺顯易懂。
可他就是傻,碰上這個人,他從來沒清醒過。
看著黑髮少年的自己掙扎了好久,明知道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卻偏偏失去言語的能力。激烈炙熱的情感不停地洶湧翻騰,在凝望進那雙淡漠的黑眸閃過一絲晦澀卻溫柔的情緒時悲傷決堤。
這個人總是這樣,即使溫柔也是淡的。大部分的時候都給他一種完全是自己在一廂情願的感覺。
如果你死了,我是一滴眼淚也不會流的。
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這個問題沒在當下尋出解答,懸宕在記憶裡,塵封在傷口下,連同一些從未出口的情感一並掩埋。
他從來不是個強忍眼淚的人,卻是第一次有種眼淚一流出來,就會崩潰的錯覺。
可是他終究沒有崩潰,人不是陶瓷娃娃,本來就沒那麼容易崩潰的,只是殘缺。
痛覺一遍又一遍的折騰著,傷口掙扎著要癒合,但他不肯。有什麼正一點一滴死去的感覺,有什麼情緒正在瘋狂的找出口,他選擇把那個出口堵住。
他要把它們全部留住。
我不會為你而哭。
Fin
20060206
其實我覺得這篇應該要再含蓄一點的。
- Mar 01 Wed 2006 23:19
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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